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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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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你告我一狀我便拉你下水,什麽*都往外說。

林崖只闔眼冷冷聽著,只有有人言語間帶出先太太時才命人掌嘴呵斥,就這麽聽了小半天,等到聲音漸消,一院子奴才都再尋不出旁人的罪名了,才淡淡開口:“都記下來了?”

問得卻是兩旁垂首侍立的幾個管事,管事們忙躬身應是。

“既然都記下來了,所有知道老爺要生病的,一人賞一百板子,就在這兒,一板子一板子給我用心的打,家人一個不少,男的都給我送到相熟的鹽場去,女的不拘哪個私窯,其餘心裏還惦記著別的主子的,統統闔家發賣到出海的船隊裏。剩下瀆職的,一律趕出去。當真無事的,先拿老爺的帖子請醫問藥,等老爺大好了,賞賜少不了,一家子的前程也少不了。”

說完這些,林崖面色一絲兒不動,只定定掃過或拼命求饒或咒罵不住的眾人,淡然看著幾個平日裏就負責執掌家中刑罰的老仆領著人將要罰之人團團圍住。發賣的立時拖走,要挨板子的則按倒了就打,院子裏一時哭天嚎地,林崇坐在哥哥身邊忍不住白了臉。

一貫疼愛弟弟的林崖卻仿佛對林崇的異樣毫無所覺,他只是用胳膊支起下巴,閉目養神,手指無意識的隨著板子的聲音一下一下扣著椅子扶手。

因為林崖點明要一板子一板子用心的打,這頓刑罰一直持續到了夜裏,受刑的七個人裏有六個都是打到一半就沒了生息,剩下一個撐著一口氣挨到了九十多板,到底還是沒能熬過去。

管事的低聲稟報完,林崖只嗯了一聲,又吩咐人把這裏打掃幹凈,才領著林崇進去看林如海。

剛走到門口,黛玉就紅著眼睛從裏面打起了簾子,迎了出來。

“爹爹說了,大哥哥辛苦奔波,今晚就歇在西間,明早也好與爹爹說話,我與二哥哥一道回內院就是。”

觀其神色,倒不見什麽驚懼厭惡,一絲淡淡的關懷十分真摯,讓林崖略微松了口氣。院子裏鬧那麽大的動靜,黛玉在裏面陪著林如海自然聽得清清楚楚,林崖還真有些擔憂小姑娘從此對他敬而遠之。

幸好。

林崖也確實累得很了,此時處置完下仆更覺疲憊,也就沒有多與弟妹說話,只是略說了兩句話,就去了簡單收拾過的西廂房,倒頭便睡。

再一睜眼,就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時,要不是隱約聽到了大管事回話的聲音,他可能還醒不過來。

招來人一問,竟然是賈璉的心腹小廝來旺兒氣勢洶洶找上門來了。

這一句真是提神醒腦,林崖頓時就醒過神來,勾唇一笑:“還不快將客人請進來?”

林崖笑得分外開懷,倒讓一心一意想著只要主子一聲令下就把來旺兒等人亂棍打出去的管事們楞在當場。那來旺兒不過是個奴才,也就是沾了他主子的光才能讓管事們記住名姓,哪裏當得起一個客字?何況他賈家現在跟自家有大仇呢!

還是林崇黛玉兩個聰慧,瞬間就明白了林崖的心思,相視一笑,也開口叫請。

既然小主子們都發了話,管事們也就依命行事,正要下去傳話,正從黛玉手中含笑接過一盞姜湯的林崖黑眸一轉,又加了一句:“除去健壯小子們外,再找兩個力氣大些的粗使婆子來。”

這句話吩咐的沒頭沒腦,連林崇面上都閃過一絲茫然,唯有黛玉咬唇看了林崖一眼,小臉繃了又繃,到底露出一抹笑意,又察覺出林崖一直在瞧她,幹脆跺跺腳掀簾子去東廂找林如海去了。

聽著裏面傳來黛玉略帶點江南口音的告狀聲和林如海偶爾發出的低笑聲,林崖不禁莞爾,直到來旺兒被健仆們連拉帶拽的“請”了進來,臉上還帶著點兒尚未隱去的笑意。

來旺兒打小跟在賈璉身邊,作為賈家大房嫡子的心腹小子,一應供給自然是上上等,為人自然也就驕縱的很,可謂眼空心大,可惜賈璉偏又不得賈家老祖宗並他親爹老大爺賈赦的心,有了賈寶玉後更是退了一射之地,主子都不硬氣了,來旺兒這個做奴才的不免也要賠上幾分小心,便養成了欺軟怕硬的脾性,當得一根好墻頭草。等到前兩年王熙鳳過門,賈璉兩口子西風壓倒了東風,來旺兒就又練熟了陽奉陰違、趨利避害的好技能。

今兒要依著來旺兒的本心,是不願意來林家找事兒的。

雖說來旺兒也覺得主子家乃國公門第,賈家一族雙國公比個已經沒了爵位的姑蘇林家強上一百倍,林家那個便宜大爺給他們璉二爺提鞋都不配,可老話說的好啊,強龍不壓地頭蛇。林姑老爺好歹在揚州城任了小十年的巡鹽禦史,在揚州地界上找林家的晦氣,那不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了?

就算要那個勞什子林大爺磕頭求饒,好歹也得等林家傳出了確切的消息,林姑老爺真的不行了,再欺上門去吧?

可是賈璉從落地到娶妻生女,何曾丟過這樣大臉?連他老子賈赦還沒拿馬鞭子抽過他呢!更別說林家小子還故意驚了他的馬,讓他在下人面前大呼小叫儀態盡失,最後還墜了馬,險些落得個薛大爺一般的下場。

要不是扭了腰下不得床,賈璉真想親自打上門來,現如今也只好先派了來旺兒上門,順便也瞧瞧他那林姑父還有多少時日好活,好算準了日子,給這位好表弟送份大禮。

來旺兒略勸了兩句,受了一頭一臉的熱茶,也就不再多說,抹了抹臉就領著人耀武揚威的到了林家門口。畢竟林姑老爺已經倒了,他還真不信林家人敢把他怎麽樣。

結果來旺兒一到林家門口,心裏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都是做奴才的,誰不知道誰,哪個不是小算盤震天響,大難臨頭與主子們各自飛的?這個時候,林家的下人們理所應當垂頭喪氣、魂不守舍,惦記著贖身走人才是,怎地林家守門的這些小幺兒還這麽精神齊整?

只是他已經氣勢洶洶的領著幾個機靈小子來了,這時候想裝親戚上門,說出去也得有人信啊,至於退,來旺兒想都沒想過。他好歹也是當家爺們身邊的體面人,要是這會子灰溜溜走了,一會兒誰還能服他?

說不得,只好硬著頭皮掐著腰,在林家大門口罵了起來。

他一開腔,林家小幺兒裏就有人一溜煙跑進去報信,其餘幾個卻只拿瞧瘋子的眼神冷冷睨著他,既不說話也不動手,看得來旺兒心頭火起,咬牙切齒暗道日後等二爺接過林家家產,定要把這幾個小雜種賣到小倌館區,好讓他們知道知道來旺兒大爺的厲害,嘴裏罵林崖的聲兒也愈發大了。

正罵的口幹舌燥,林家角門裏悄然沖出一溜兒壯漢,堵嘴的堵嘴、架胳膊的架胳膊,來旺兒幾個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人幹脆利落的拖進了林家角門。

來旺兒這時候就知道怕了。擡眼看看左右兩邊膀大腰圓的黑臉大漢,再瞅瞅旁邊絲毫不掩飾鄙夷之色的林家管事,來旺兒只覺得腿腳都有些發軟,要不是顧忌著回去會還要跟賈璉交差,他差點就要開口求饒。

一路的煎熬等見到林崖時達到了最頂峰。

來旺兒一進屋,對上林崖那不掩笑意俊朗的面龐心就涼了大半截。林家小子什麽樣的人物,來旺兒心裏可是清清楚楚,那就是個笑面虎!越是笑越是要吃人!再看看兩旁手持棍棒垂首侍立的健仆,這哪裏是要善了的模樣?

他不是不想磕頭求饒,好漢不吃眼前虧嘛,可是身後的小子們還在看著,但凡有個活著出去的說了自己的慫樣,幾輩子的臉都沒了,再說林家小子那樣狠辣的性子,八成也不會因為他求饒就開恩,畢竟主子做了什麽,他心裏門兒清。

左思右想,來旺兒咬了咬牙,拿出剛才在門外叫罵的勁兒頭,掐著腰指著林崖就罵了起來。

“親親的姑表兄弟,林大爺怎能不分青紅皂白上手就打?不過是個偏支遠房親戚,打秋風的窮酸,全賴咱們姑太太慈母心腸認在膝下,才能享受這榮華富貴!結果姑太太才去了多久,就作踐起姑太太娘家侄兒,林大爺好大的威風!這樣忘恩負義,以後怕不是要拿表姑娘當丫鬟使喚?歪門邪道的,叫我們二爺哪只眼睛看得上!當這天下當真沒有王法了不成?一朝得志就猖狂,也不掂掂自個兒的斤兩,您是有出身還是有功名?也不怕從高枝兒上摔下去,折了脖子!”

來旺兒的心思雖淺,倒也毒。他一進門就聞出了屋內的藥味,私心忖度著林姑老爺必定就在旁邊,又見廳裏只坐著林崖兩兄弟,便起了挑撥離間的心思。

自以為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嚴絲合縫,來旺兒正準備再多說幾句讓自己這忠仆更像樣些,一直支著下巴含笑望著他的林崖突然開口,和和氣氣的吩咐半隱在家丁身後的幾個婆子:“掌嘴。”

這些婆子們平日裏不過是做些二門內搬運灑掃的粗活兒,今兒還是頭一回能在主子跟前站著,真是時時刻刻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一聽林崖有令,立即中氣十足的應聲,雄赳赳大步走到來旺兒跟他帶的人跟前,臉上的橫肉都激動的有些抖,那兇神惡煞的模樣對比著唇紅齒白養尊處優的來旺兒,倒是相映成趣。

婆子剛一擡手,來旺兒正嚇得臉發白,林崖忽然出聲說了句“慢著”,然後看著來旺兒滿是驚喜的眼神補道:“這是親親表兄弟身邊的得意人,只打半邊臉兒也就是了,好歹也得給璉二爺留點臉。”

說完,林崖便悠然端起了黛玉吩咐廚房給他熬的肉粥,在一聲聲響脆的巴掌聲裏吃的高雅俊逸。

打了半晌,直到賈家眾小廝都成了個豬頭樣,來旺兒成了半個豬頭,林崖才慢條斯理的漱口凈手,喊了停。

來旺兒整個人都被打蒙了,這會子還有些不敢相信,疼的倒抽冷氣:“憑什麽打我!”眼神倒是控訴的十分到位,可惜腫著臉說話都有些走音,讓林崖險些聽不清。

“一個奴才,也配問我要道理?打了又如何?打得就是你。”林崖笑容一斂,冷冷看著來旺兒:“來人,把這幾個犯上的刁奴都給我綁了,去找能跟我要道理的人好生講講這個理。”

肅容起身,林崖再懶得看來旺兒一眼,大步走到東廂門口隔著簾子躬身下拜:“兒子去跟人說說道理,本該見過老爺再走,只是現在身上骯臟味兒太重,就不進去臟老爺的地了,有勞妹妹替哥哥盡孝,”

話音將落,裏間就傳來林如海中氣十足的應允聲並黛玉清嫩的叮囑,林崖面色不變,來旺兒卻被林如海的聲音嚇了一跳。

他一直在賈璉身邊服侍,林如海的聲音還是聽的出來的,只是這樣有底氣,哪裏像是要下世的人?

不說來旺兒心裏多麽驚疑不定,林崖從從容容點了七八個壯仆,又點了剛才賞了來旺兒一頓嘴巴兒的粗使婆子,一行人浩浩蕩蕩找去了賈璉投宿的驛館。

林崖也不跟賈璉客氣,連滾帶爬跑去報信的小廝話還沒說完,林崖就直接推門而入,大馬金刀的在賈璉臥房內找把椅子坐了,一邊坐,一邊給堅持要跟來的福生使了個眼色。

福生心心念念要爭回林崖跟前第一體面人的身份,自然分外賣力,當即就把路上林崖教過的詞兒一字一句的背了出來,聲如洪鐘,噎得正想開口呵斥林崖主仆的賈璉差點沒背過氣去。

“親親的姑表兄弟,璉二爺怎能不分青紅皂白上門鬧事?不過是上頭死了親哥哥,連個大爺還沒混上呢,全賴貴府老太太、二太太慈心,才能享受承嗣嫡孫的榮耀!結果姑太太才去了多久,就作踐起老太太心肝一樣的姑太太的兒子,璉二爺好大的威風!哦,也不是,誰不知道貴家裏是璉二奶奶當家呢,璉二爺內外大事小情一應不管,只管為國公府綿延子嗣就是了。只是到現在連個信兒都沒有,叫我們大爺哪只眼睛看得上!還沒得志就猖狂,也不掂掂自個兒的斤兩,您是有子嗣還是有通靈寶玉,也不怕一朝摔進泥裏,折了脖子!”

福生一句一句盡戳賈璉心窩子,眼看著賈璉額頭青筋直跳就要暴怒,林崖含笑又添了一把柴:“璉二嫂子不會管教奴才,拖累了璉二表哥,我前思後想,怕是璉二表哥不敢管,就讓我家的婆子教訓過了。男兒家臉面要緊,還請好好將養。”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林崖今天是痛打了他賈璉的奴才,形若給了他賈璉一巴掌,又明目張膽帶著人上門,專揭他的短。

賈璉現在自以為的最大的短處是什麽?就是叫王熙鳳壓住了威風。不是沒有人笑他妻管嚴,只是哪個不長眼的會當面開涮?至於別的話兒,過後賈璉自然會用心體會的。

賈璉確實已經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林崖的小廝一聲聲一句句,還有林崖那句男兒家臉面要緊,不是罵他賈璉是個娘們,身邊的奴才也是個娘們嗎?內院婆子打得都是丫頭姨娘,哪裏有讓她們掌爺們身邊心腹嘴巴兒的道理!

林家小子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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